专家名片
      陈江华：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肾脏病中心主任、教授，中华医学会肾脏病学分会副主任委员，浙江省医学会肾脏病学分会主任委员、器官移植学分会副主任委员。 擅长：对各期肾脏病，尤其是难治性肾脏病的临床诊治，通过肾脏替代-血液净化技术治疗急、慢性肾衰竭，多器官衰竭和重症免疫性难治性肾病；擅长肾脏移植和多器官联合移植。
      身体征兆
      2003年2月24日，新华社记者朱玉的一篇报道《龙胆泻肝丸——清火良药还是“致病”根源》引起社会和医药界的轩然大波。报道中提及了两位受害者，一位是作家，因经常出现中医所说的“上火”症状，开始服用有“清火”功能的龙胆泻肝丸。服用后，觉得十分对症；之后，他每逢“上火”，必服用此药，断断续续地服用了约半年。没想到，半年后他被查出患有尿毒症，而且很快就到了必须接受肾透析的程度。而另一位受害者是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副教授。他因为耳鸣、便秘间断服用龙胆泻肝丸。十多年后参加体检发现肾功能受损。这时，他已经出现夜间尿量比白天多，有口渴、乏力、贫血，逐渐有食欲减退、恶心等症状。
      龙胆泻肝丸作为一味流传了数百年的中药配方，为何会对人体健康生产如此大的隐患呢？
      分析建议
      肾病的种类有很多，但马兜铃酸引起的肾病较为特殊，直接以“马兜铃酸肾病”命名。“马兜铃酸肾病按临床症状分为急性和慢性两大类”。
      马兜铃酸肾病又被称为关木通中毒性肾病，是一类由关木通等含马兜铃酸成分的药物所造成的急性或慢性肾小管间质疾病。马兜铃酸肾病的确切发病机制仍不明确。现有研究表明，马兜铃酸主要损伤肾小管间质，但不同剂量马兜铃酸损伤肾小管、导致间质纤维化的机制并不相同。
      其实国内早在1964年就有报告中药关木通引起急性肾功能衰竭的病例，但当时尚未引起广泛重视和深入研究。1990年至1992年间，比利时有上百名妇女长期服用含有中药广防己的减肥药后，发生间质性肾炎、肾衰竭等个案，引发各国对马兜铃酸肾病变的重视。与此同时，又发现了许多其他单味中药如青木香、广防己、细辛,以及各种含有此类药物的中药成剂（如龙胆泻肝丸）也可造成此病症。
      据了解，10多年前，浙大一院每年都会接诊10~20个马兜铃酸肾病患者，自“龙胆泻肝丸事件”后，公众对马兜铃酸有了一定的认识，患者数量有所减少，但每年仍会接诊4~5例。
      注意：马兜铃酸造成的肾损伤目前是无法康复的，目前36种含有马兜铃酸的治疗咳嗽胃疼为主的中成药依然在合法出售。
      采访实录
      记者：陈教授，含马兜铃酸的药物为何会对人体健康生产如此大的隐患呢？
      主任医师陈江华：十年前，新华社记者朱玉的一篇报道《龙胆泻肝丸——清火良药还是“致病”根源》引起社会和医药界的高度关注。报道披露，人们用了很多年的传统中药龙胆泻肝丸即使正常服用也会造成肾损害，动摇了国人头脑中固有的“中药没有毒副作用”的传统观念，人们开始对中药的安全性产生质疑。随后,全国各大媒体纷纷报道了服用龙胆泻肝丸会造成肾损害，甚至尿毒症的情况。
      报道中提及了两位受害者，都得到了北京朝阳医院、北京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等三级甲等医院肾内科的确诊，致病原因指向一个共同的药物——龙胆泻肝丸。这起“龙胆泻肝丸事件”将“马兜铃酸”推到风口浪尖。
      随后，2004年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规定，凡是含有马兜铃、寻骨风、天仙藤和朱砂莲4种药材的中药制剂一律严格按处方药管理，必须凭医师处方购买。龙胆泻肝丸的制造企业——百年老字号同仁堂也用“木通”代替了马兜铃酸成分的“关木通”。 
      大家熟知的肾功能损伤有很多，如肾小球疾病、肾小管疾病，还有因西药引起的肾功能损伤等，通过及时的治疗，肾功能可以部分或完全恢复。但马兜铃酸引起的急、慢性肾功能损伤往往是不可逆的，因为马兜铃酸肾病发作机制目前仍不明，所以目前均无针对马兜铃酸肾病确切的有效治疗方法。马兜铃酸引起的肾脏肾小管间质损伤非常特殊，主要表现为肾小管上皮细胞坏死、脱落，导致肾小管基底膜裸露但完整（“裸膜”）。马兜铃酸肾病导致的肾小管上皮细胞坏死后无法再生，逐渐导致肾小管萎缩及肾间质纤维化，这就导致无论如何治疗，肾功能损伤始终无法恢复。
      当然，“不可逆”指的是发病后病情发展的总趋势，并不代表服用过含马兜铃酸成分中药就会出现马兜铃酸肾病。而且，目前对马兜铃酸肾病患者，也存在多种可能延缓肾功能进展的有效方法，如糖皮质激素治疗、血管紧张素转换酶抑制剂治疗、抗氧化治疗等。
      马兜铃酸导致肾损伤的个体差异较大，有些人服用少量含马兜铃酸的药物就会发病，而有些人即使较长时间服用也没有肾损伤表现。马兜铃酸肾病与服用剂量、病程、肾脏基础疾病及个体差异都有关，马兜铃酸肾病快则几天发展至尿毒症，慢则经过3~5年需进行透析或肾移植。所以发病的很多都是个案。
      记者：陈教授，中医上素有中药配伍的说法，适当的配伍可以提高某种药物的效果或降低某种药物的毒性。是吗？
主任医师陈江华：有这样的说法。如有媒体报道，某中医药大学某专家表示，马兜铃酸作为一种中药本身是具有毒性的，但通过炮制和组方的办法可以使其毒性减弱或者消失。
      这些说法都缺乏循证医学证据。目前还没有医学研究证明有何种方法可以减弱或消除马兜铃酸的毒性。
      专家提醒
      马兜铃酸除可导致肾损伤外，也是一种致癌物质，只是非常少量地服用，就会大幅提高未来上泌尿道系统（包括肾脏）患癌的风险。
      陈江华教授介绍，慢性马兜铃酸肾病合并泌尿系统肿瘤的发生率非常高，如慢性马兜铃酸肾病伴发膀胱移行上皮细胞癌。
      有数据显示，终末期“中草药肾病”患者合并泌尿道肿瘤的比例高达40%～46%，以输尿管或肾盂癌最多见，少数为膀胱乳头状肿瘤，而且肿瘤呈多灶性。而未见明确肿块的患者，仍可发现肾盂和输尿管上皮细胞也已经发生了不典型细胞增生。肿瘤的发生与摄入马兜铃酸的累积剂量相关，马兜铃酸累积剂量超过200g者，肿瘤恶变的危险性大大增加。
      因此，对马兜铃酸肾病患者，尤其服药剂量大、时间长的患者，在随访中应密切注意监测泌尿系统肿瘤，如定期检查尿脱落细胞、膀胱或输尿管镜检查及组织活检，以及早发现肿瘤。对可能发生恶变者，无残余肾功能或准备肾移植者，可考虑切除自体肾。
      另外，我们还要了解的：自然界中含有马兜铃酸成分的植物主要为马兜铃科植物，有600余种。常见的含有马兜铃酸的中药材有关木通、广防己、马兜铃、木防己、天仙藤、汉中防己、理防己、川防己、木通马兜铃、寻骨风、朱砂莲、细辛、威灵仙、青香藤、通城虎、南木香等。
      2003年后，马兜铃酸含量较高的关木通、广防己、青木香已被药监局禁止使用，而其余中药材仍然可以使用。